我们和“神经病”只是“一线之差”。

一线 (1)

1.

我首先注意到的是时间。

5分钟了,水龙头不曾关过,水不停地流,
拍打在铁制的洗手盆上,啪嗒啪嗒作响,
湿手掌不断摩擦的声音,挤肥皂时塑料瓶子不断发出的声响。
2米外的柜台后,我闻到浓烈的肥皂味。

10分钟了,洗手的节奏不曾听过,水继续流。
ta 开始走动,一边洗,一边走,
我听见 ta 的脚步声,指尖流下的水滴在地砖上那细小的声音。
挤肥皂,洗手,挤肥皂,洗手。
2米外,我听见厕所内加快的脚步声,充满害怕的步伐,
在厕所门外母亲的叹息声。

透过他人不了解的机制和标准,ta 决定已经洗够了,慢慢的从厕所出来。
零碎的脚步,小心翼翼地走动,
双手收紧在肚子的范围里,肩膀向内侧畏缩,
好像想尽量把自己的身体面积挤得越小越好,
避免碰到中心里的任何其他表面。

前进
踩了三步,倒退两步,回头,审视身后,
向前踩两步,止步,回头,倒退一步,凝视,
继续走。
母亲在出口站着,以担心,以害怕的眼神稍微仰头望着高大的孩子。
就在这遥远的旅程看似要结束时,就在我们都认为他已经准备好出发时,
他止步,回头,这次凝视了大约10秒钟,厅里的时间似乎凝结了。
母亲轻轻的叫了孩子的名字,然后说:“走咯…”
试图呼唤已经消失在自己思绪里的孩子。

她的声音里,没责备,没不耐烦,
音量也很小,在发出声音的那一刹那,
好似意识到她的言语会伤到孩子,
于是便赶紧调低音量和音调,甚至好像很害怕孩子听到,
直至那句话出来的那一刻只剩下呼气的声音。

时间到了,只有孩子自身才感知到的时间到了,
于是 ta 走出门,在我为他们开门的时候,ta 条件反射般躲开,生怕我不小心触碰到,
俩人出门,慢慢下楼梯,回到他们的人生。

2.

“我们和那些患有心理病的人,其实只是一线之差“

这是几个星期前我和 Gary 在午餐时的话题。
每个人距离悬崖的边缘,或近或远,
但每个人都有机会跌入这个悬崖。
而且,虽然临床心理学(clinical psychology)以及很多的其他心理学派都有一些标准和系统,用以衡量谁是属于 “有病” 的,谁是属于 “正常” 的,但这些标准和系统也经常被批评,说它强制性在分开人群,硬硬把人分成两种。
也有人批评说这个系统把一些行为归类为 “不正常”,导致很多人就这样被鄙视,被隔开,或者在权的人可以滥用这个系统,也是一种控制人群的方式。
[可以寻找 R.D Laing 的一些书籍,或者 Ken Kesey 的 《One Flew Over the Cuckoo’s Nest》,被翻拍成一部电影,参考几个年代前的 “反精神科运动” (Antipsychiatry)]

不管系统完不完美,也暂时只有这个系统,我们能做的是,不断地改进,不断地寻找新的突破。
有困扰的人,依然会寻求帮助,也依然需要支援,我们总不能拍拍手说:
“系统不完美,不救!”
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尽我们所能。

不想给大家一个错误的印象,好像说我们每次吃饭就聊有关心理学的东西。
(多数时间是我们的 Gary 大神在说冷笑话)
不过那天刚好就是第一部分所描述的这位患有强迫症的个案来之后的第二天。
在目证完个案和 ta 的强迫症之间的挣扎,
上厕所,洗手和离开我们的中心,
一个看似简单的过程,顶多只需少于5分钟的程序,被拉长至10多分钟。
我不敢想象 ta 每天出家门外所花的时间,
也不敢想象 ta 每天会有的是什么样的感受。

说真的,相信大家至少都会有一位亲戚,一位朋友,或者亲戚的亲戚,或者朋友的朋友,是有心理疾病的。
我也有亲戚是有着些许的洁癖的,或者一些在其他人眼中会被认为是 “怪癖” 的行为或想法。
比如在别人驾过他的车后,他必须把整个驾驶座从头到尾抹干净一遍,进行消毒,然后才敢使用。问他为什么,他也说不上口,只含糊的回答说:“不知道,就觉得很肮脏。”

曾经大学时也有一位讲师,著名洁癖和规规矩矩的。
会自己带 marker pen 进讲堂,绝不使用讲堂白板边早已准备好的笔。
和她说话时,她坚决会和你保持一个距离,而这个距离只有她懂。
靠得太近,她会整个人往后退,双手举起,说:“Stay there!”

也有一些亲戚,每天早上都一定要定时上香,从不缺席,从里面观音嫲的香炉,到外面拿督公的炉,一遍拜完和上香。就算生病不能做工,也坚持要上完香,再回去躺在床上。(当然,这也许算不上强迫思维/行为,因为如果真的不能上香,他们应该也不会焦虑得太严重,还能接受些许得不完美,但如果单以行为观看得话,这不是和真正得强迫症只存在一线之差吗?少的是会造成痛苦的成分)

这个一线之差,是天渊之别。

3.

心理疾病的来源,心理学家争执了很久,可以说是前进两步,倒退一步。
就好像许多的科学派系(物理,化学,生物),总是徘徊在不确定的地域里。
有了一丁点的头绪,然后又突然冒出几个疑问。
我们知道的是治疗能够帮助个案,药物能够帮助个案,但也有许多的问题依然存在。

我们也知道在观看任何的心理疾病的产生时,是必须更宏观的。要避免以往只单方面责怪基因或社会因素的观点,必须以整体来解说。

还记得当时,我刚才所提起的那位亲戚,一直不断地问我:“我是不是 OCD,我是不是 OCD?”
我只能说:“还不是,因为你至少还可以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但也许差的,只是导火线,和一个点燃导火线引爆他人生的机会。

回到自己身上,不是也险些和许多火苗擦肩而过吗?
没有一个人的人生是一路都很顺的,每个人都有经历过一些个人的灾难,都有失去过亲爱的人,都会压力,都会伤心、生气、烦恼。
也因为这样,每个人都在悬崖边的道路上往前走,都在边缘和生活所抛向你的挑战搏斗。
你走的路,比较险峻,还是比较平坦,也要看自身如何去面对,以及身边是否有人会在这一路上支撑着你。

所以多一点谅解,多一点宽容,也许就可以救了别人的一命。
回到第一部分的那位个案,ta 从旁人眼里看来,或许很惨,或许没药救了。
但 ta 依然每个星期准时报到,母亲也依然每次陪同。
这份意愿,围绕着他的支持,
不是假的。
相信也可以带领 ta 走出现在笼罩在阴暗下的这个阶段。

我们必须相信,
我们也只能这样相信。

“Because the alternative is unthinkable.” — Awakenings (1990)

我是Jason, MY心理学咨商中心运营经理,
与你一起,从心出发。